访谈人物
周维
文字
张瑞云
摄影
胡立衡
《论语·学而》有这么一段话：子贡曰：“贫而无陷、富而不骄，何如？”孔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说的是儒商。
从事这行越久，越觉得欣慰。商人已经不是我们想象中八面玲珑利益为上的粗线条概念，在众多采访者里，他们越来越趋向精英阶层，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市场有着清醒的认识，有着一定的社会责任感。销售也不全是那种穿着打皱的劣质西服满嘴跑火车的低学历从业者，我采访过的很多人完全不喜好交际应酬，但他们却是非常优秀的销售。
中国五千年抑商重农，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像春秋战国之范蠡、子贡、白圭、汉之桑弘羊，这样的儒商也只有一二。大部分商人则被视为薄情粗鄙之人，连杜甫都写“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的诗句（《琵琶行》），可见中国人对商人的固见之深。到了资本时代，生钱游戏燃起，暴发户风起云涌，穿着阿玛尼喝着咖啡，吧唧嘴角大腹便便者云如是。有近亿资产之富，却不知《论语》《春秋》。有富豪，无贵族。
幸好，经过了一代的磨砺，我们的时代终于可以重新审视“儒商”这个词了。他们有教养，大多从海外背景，会两种以上语言；他们彬彬有礼，热爱生活热爱艺术；他们穿着得体，会为一件精致的单品买单。除去这些，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有很好的社会责任感和国际眼界。
这也是我见到周维的第一印象。他当时来参加VOICE的第一届读者见面会，个子很高戴眼镜，举手投足间很有礼貌，但提出的问题也很有见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从华尔街回来、是一家牌照咨询公司的总裁。
日本著名的涩泽荣一将《论语》作为第一经营哲学，他在著作《论语与算盘》总结自己的成功经验就是：既讲精打细算赚钱之术，也讲儒家的忠恕之道。
我认为周维做到了。当然周维的富邦做的还没有那么大，或许是因为身上有了更多诗人的“温和”，或许挣得倾国之富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从他对标题《Ihaveadream》的意见中可窥一二：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在想着突破自己，实践自我价值。体会人生旅途上无所不在的风景。生活就像开车，当我们把欲望当作了生活的目标去追逐，就会对人生旅途中的很多美丽风景视而不见。当我们一边开车一边看风景的时候，其实你会发现，你的很多目标实现起来其实都不难。也没那么赶。
是不是叫：有风景的人生旅程。
我说好，挺适合你。
坦白讲现实经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从华尔街回来从北京的第一家咨询公司做起，到现在的富邦，周维所从事的事业，有时候从这个窗口看窗外的风景并不是那么宜人。我现在的办公室，每天听到大量的客户打电话来咨询牌照的事，他们关心的只是几件事：哪里的牌照好用？多少钱？多长时间能给我办回来。
就像周维形容的，很多人把牌照当作一块匾，挂在这里，老百姓就信我了。
“我跟我的朋友说，我们不是卖牌照的公司，我们是做监管咨询，这个与别人是有区别的。监管在国外是一个很有体系的行业，到了中国都叫买牌照，好像我去拿一块匾一样，人家好像就觉得这个是灰色的，我们的团队就是做监管，监督客户是不是有些反洗钱啊，还有开户资料，在国外合规的地方很多，在中国除了银行之外，别的部门几乎很少有合规的领域了。”
些许无奈。但是必然的历程。外汇行业，如同其他的行业一样，势必会因为市场透明性增强、政府监管加强，淘汰掉一批人。“越是合规的领域，肯定会越少人走而挺险，就越会留下一批高素质的人。”
与之前某位采访人说的一样，“赌即是度”，在行业发展的过程中，一方面在教育客户，一方面洗练出更优秀的从业者。急不得。富邦的合伙公司开到了英国、伯利滋、塞浦路斯，甚至只有圈内人才知道的瓦努拉图。但周维和他的富邦也在拓展新的业务，比如他们最近在做的FALLINGBOX基金，帮助想去海外投资的中国企业架设基金。按照他自己讲的，努力搭建一个东西方金融的平台，越来越多中国金融机构走向国外，交易海外资产、投资海外资产，也有越来越多的外国机构进入中国市场。
有时候周维也急，有时候“急的心累”。所以他羡慕90后的不急态度。他说自己放松的方式是发呆，或者做饭、收拾房间。一个人呆着。他是真诚的，多数的时候不太愿意跟扎堆。当主持人的时候他可以口若悬河，但静下来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有时候画画玩。让我想起一首诗：
我发现幸福就是一只球
我要独个儿把它玩转
｜荣荣《看见》
左手理性，右手感性。就像他说的，当飞机飞出上海的时候是阴天，但到了高处你发现天晴了，所以人生的许多事，不要以为没办法解决，因为这不是你的全世界。
所以且前行吧。
以下为记者采访周维的片段：
问：美国留学的经历对您的影响？
周维：出国时候我下了决心，既然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落地生根发展，所以在国外十年，我几乎没什么中国朋友，逼自己只说英语，用英语了解别人的文化和思维方式。我认为海归应该从国外带回来的是知识或是能力，而不是“洋气”。
如果说出国前我工作时会夹些英文，那么回国后，最重要的事就是在谈话中不夹任何英文，想不起来或翻译不出来的词，可以想一下或慢些，但不要让客户或是朋友觉得和你有距离。我觉得很多海归对中国的抱怨恰巧是因为：他们的心没有回国，或是用一个“外人”的眼光去审视中国。这就像旅游的人用身处世外的心态去评论旅游区里的种种。
中国充满了机会，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其实发现问题的同时也是发现机会的过程，正如中国的外汇行业，也会经历这样一个必然的历程，如同其他的行业一样势必会因为市场透明性增强、政府监管加强，淘汰掉一批人。越是合规的领域，肯定会越少人铤而走险，就越会留下一批高素质的机构，最终受益的是客户与机构本身。
问：回国后有落差吗？
周维：坦诚的说，回国以后唯一有点不适应的，是每天看周围很多人都很急，迫不及待的向前赶着路，有很多时候，急，并没有急出什么结果。反而把事情搞的更糟。其实我们努力把事情做的更好，并不是我们要得到什么结果，而我要让自己感觉到我努力到了极致。至于是否成功，都平和的去面对，上帝会为你做出好的安排。人生的体验是比结果更重要，可能因为我的这种个性。行业里的朋友都认为我比较直诚。不急不躁，不忧不喜。享受着资源整合的快乐，埋头播种，不需要去在乎收获，当你到了地头儿时，回眼望去，收获的原来超过了你的期待。
问：听说您还保留出国前腾讯的名片，对您有什么意义？
周维：离开腾讯出国的决定，算是我那个年纪做的一个重要决定。大学毕业后，自己的确很努力也比同龄人幸运一点，也是算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那时候的我估计是腾讯最年轻的总监之一，家人，朋友，同事和领导都劝我不要出国，那么好的机会和公司。失去就不会再有了。当时我是一方面想学知识，另一方面我也在想，别人的尊重不是因为我个人，而是因为我背后的大树?离开这个舞台我还有什么？未来我还能做什么？于是我毅然的走了。
我对自己说：有一天，希望我能做的比我当年留在腾讯的成就更好。在当时，一条是确定的路和前途，一条是未知的路。那张名片就一直这样跟着我。有时候拿出来看看，是我对自己的鞭策，我不想和别人比。只和自己比。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卷。现在看来。付出和离开是对的。再选一次，我还会离开。
问：每天的工作状态。
周维：和以前华尔街一份工作的生活比，现在的生活更不规律，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家后常常继续工作到2点，白天是客户和公司的事，晚上才是英国，欧洲或美国的事情。
问：在牌照业务这块，您会遇到什么困扰？
周维：我们常常听到客户电话来咨询监管和牌照的事，他们关心的只是几件事：哪里的牌照好用？多少钱？多长时间能给我办回来。很多人把牌照当作一块匾，挂在这里，老百姓就信我了。但很少有人去想一下，别人信这块匾的原因，是因为拿了匾的人是在按规矩经营。
我跟一些朋友说，我们不是卖牌照的公司，我们是做监管咨询，这个与别人是有区别的。申请监管在国外是一个很体系的专业领域。其实在国外的金融领域，需要监管和合规咨询的地方很多，对接一级股票期货市场，银行开户，甚至对接清算商，流通商。所以说，我们的团队做的是监管咨询，为那些想实现与海外银行或流通机构对接的金融机构，获得这些金融机构要求他们必备的监管。
我们曾经和一些著名公司的合规部门共同研究牌照的条款，帮助中国客户积极的拿到对接流通的机会，或是调研世界各地的监管以满足对接的需要。
问：富邦的优势在哪里？
周维：Fxbon富邦世界各地的合伙人机制使得我们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各地政府的监管动态。比如Fxbon是第一家在瓦努阿图Vanuatu政府拿到“信托与公司注册权”牌照的咨询公司，并在陆家嘴自贸区开设了Fxbonvanuatu公司的代表处。
与一些中国咨询机构是海外机构的“二道贩子”相反，一些海外咨询机构会通过Fxbon注册vanuatu的公司再申请证券交易商牌照。现在我们公司的同事一半时间其实是服务外国咨询公司送来的客户。中国同事英文都很出色，谁说咱们中国的成本优势和高效工作优势不能发挥到咨询领域呢。
问：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周维：我会经常想工作的目的是什么，就像自己当年不知道出国留学的目的是什么一样。所以希望以后想做些跨文化交流的事，也可以平衡一下自己的心态。我要学的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学会人生的达观。
问：梦想呢？
周维：我的梦想是周游世界，上学时，我曾经一个人在南美30天，也去过巴西，阿根廷，智利。我住青年旅馆，遇到世界各地旅行的年青人，看了最大的瀑布，到了地球最南端的灯塔。直到现在我去旅游还是都住Airbnb的民居，体验一下当地人的生活。想一下你如果就住在这个城市，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怎样的一天。你会发现在你谈房子车黄金会不会升值的时候，在地球上另一个角落的人们安逸平静的幸福着平凡的幸福。行业或者人生都是如此。努力每一天，但不要急着赶路去看前面的风景，其实人生的每一步，都有无处不在的风景。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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